在中国,民众对”免费医疗”的讨论度愈发高涨。北京大学教授李玲在接受《封面》节目采访时,深入剖析了这一现象。她指出,免费医疗,即国家医疗服务模式,意味着公立医院由政府运营,民众就医成本低廉甚至无需自费。面对凤凰网财经《封面》的提问,李玲提出解决方案:福建三明模式,通过政府重新设计制度,整合医保、医药和医疗,形成合力,解决医院运营和医生薪酬问题。三明模式的创新之处在于,通过医保制度,集中资源,优化医院和医生的激励机制,有效控制医疗浪费。
此种模式在全国范围内是否可行犹未可知,由此引发的一连串话题不必急于定论,常言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跟着笔者一同来看看如今全球的医疗模式,根据医疗保障资金筹资渠道的差异,世界范围内的医疗保障制度大致分为四种模式。
也可以称之为The Beveridge Model(贝弗里奇型社会保障模式)或者国家保障型医保体系。以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为代表,政府起主导作用,资金来源稳定,个人基本不承担医疗费用。该体系下,资金主要来自国家税收,通过国家财政预算拨款向医疗服务机构或个人提供资金,并由政府根据国家统一计划分配资金;由国家或公共机构为公民提供低收费或免费医疗服务。
特点是1)医疗服务费用由政府提供,来源于税收;2)患者不会收到账单;3)医疗是一种公共服务;4)医生是政府雇员;5)人均医疗费用开支低,政府严格控制成本。
英国是全民医疗服务模式的代表性国家。国家卫生服务体系是英国医疗卫生体系的基石,主要由三级医疗服务机构组成,即基本护理机构、地区医院和中央医疗服务机构。基本护理机构以社区医院为主,包括全科医生、牙医和药房等,主要负责提供初次诊断、小病治疗和预防性保健等。地区医院是地区性的医疗服务中心,主要提供综合医疗服务和专科医疗服务;中央医疗服务机构主要负责疑难病症诊治和紧急救助。在英国的三级医疗服务体系中,二三级医疗服务的供给者是公立医疗机构,由国家财政提供经费。国民可享受公立医院免费或低收费的医疗服务。
按需分配,需要配套的制度就是计划经济制度,医生也要成为政府人员,医院是一个税款支出部门,由政府来制定计划,安排医疗资源的支配。因为资源总量有限,必须进行排队。由此而引发的问题是急诊需要排队,而资源不够,排个七八小时很正常。
也称之为THEBISMARCK MODEL(俾斯麦型社会保障模式)或者社会保障型医保体系。以德国、中国、日本为代表,政府制定雇主和雇员的保费缴纳比例,具有强制性、互济性特征。该体系下,资金来源主要是雇主和雇员共同支付的保费,采取“以收定支”、“现收现付”制。医疗服务主要由公立机构提供、私营机构参与有限,由政府设立或授权的医疗保险机构代表参保人向提供医疗服务的机构支付医疗费用。
特点是特点:1)提供者和付款人是私人的;2)私人保险计划-由雇主和雇员共同出资;3)这个计划覆盖了所有人,却没有盈利;4)对医疗服务和费用的严格监管(成本控制)
社会医疗保险制度最早产生于德国,到目前为止,社会医疗保险制度已经覆盖了德国90%的人口,商业保险占比仅为9%。德国社会医疗保险主要是由法定医疗保险与私人医疗保险两大系统组成,社会公众可以在两者之间进行选择;也可以在参加法定医疗保险的基础上,再参加私人保险所提供的补充医疗保险。德国社会医疗保险机构以非政府、非营利性质的“疾病基金协会”为主体。德国有100多家“疾病基金协会”,参保者可自愿选择。德国的医院主要包括由政府出资建立并管理的公立医院、由教会和慈善机构建立并管理的私立非营利医院,以及由政府建立并委托给私人机构经营的私立营利医院。
在这种医疗体制下,往往需要承担一定的自费额度,这是一个保险常见的做法。官办医保也学习了这种模式,其目的也是防止医疗资源被滥用。
政府强制雇主和雇员向公积金管理机构缴费。该体系下,资金来源主要是雇主和雇员共同缴纳的公积金,并建立以个人或家庭为单位的医疗储蓄账户来支付家庭成员医疗费用,且只能用于本家庭成员、不允许他人使用,不具备互济性特征。而政府强制性缴费决定了该模式基本可以实现全民覆盖;基本医疗服务由公立医院、私立医院等机构共同提供。
新加坡是储蓄型医疗保险模式的典型。新加坡的储蓄型医疗保险制度主要包括三大计划,即“全民保健储蓄计划”、“健保双全计划”和“保健基金计划”。并且以“全民保健储蓄计划”为主体,以“健保双全计划”和“保健基金计划”为补充。
“全民保健储蓄计划”要求,有薪金收入的国民应当按月缴纳中央公积金,中央公积金是由国家建立、并由雇主与雇员共同承担,以雇员工资总额为基数,按照雇员年龄和月收入进行细分的缴费比例,分别向中央公积金账户缴费。然后再按照一定比例依次计入保健储蓄账户、特殊账户和普通账户三种不同类型的中央公积金账户。“健保双全计划”主要用于弥补“全民保健储蓄计划”在保障重病或慢性病方面的不足。“健保双全计划”是非强制性的,居民自愿参保,主要通过财政补贴的方式,向无力支付医疗费用的重病人群和贫困人口提供医疗保障。
各国都有商业医保作为补充,但仅美国将其作为基本医保制度模式,市场化程度高。该体系下,资金来源主要是个人保费,商业保险公司根据市场化费率定价、与被保险人签订保险合同、并支付医疗费用,医疗服务主要由私立医院提供。
美国医保体系由商业健康保险和社会医疗保险组成。商业健康保险是美国医保体系的主体,大约有1000多家商业医疗保险公司,覆盖了美国80%人口。商业健康保险公司分为两类:一是享受税收优惠待遇的非营利性公司,主要由医生和医院联合会发起成立,向投保者即患者提供门诊和住院服务;二是营利性公司,向个人或团体提供住院医疗保险,承担费用较高的医疗项目。在商业健康保险体系中, 保险公司分别与医疗机构或私人诊所、医生和患者签约,由保险公司来管理医疗机构、医生和患者。医生负责治疗,医疗机构提供场所和设备,患者在得到治疗后,由保险公司审核医疗费用并进行结算。美国商业保险也有类似全科医生的“守门人”制度,即保险公司为患者制定初级诊治医生名单,由其负责患者的日常治疗,只有在指定初诊医生介绍下患者才能转入专科诊疗,否则保险公司拒付保费。
本质上来说,这是一种压力集团模式,是权力干预市场的一种模式。在这种体制下,美国人均医疗支出一年1.1万美元,全球排名第一,同时美国的平均寿命在发达国家里排名垫底,低于中国,甚至在逐步下滑。
美国的社会医疗保险分为四个部分:一是老人健康保险(Medicare),即政府为65岁以上老人提供医疗费减免;二是贫困者医疗援助(Medicaid),即政府为穷人或残疾人等无力支付医疗费用的人提供免费医疗;三是儿童健康保险(SCHIP);四是军人与少数民族医疗保险,即政府向现役军人、退伍军人及其家属提供特别医疗保障。
除了这四种医疗卫生模式外,还有一些混合型模式,比如,一些东欧国家选择了国家医疗保障与社会保险相结合的方式,医疗保障资金由国家税收,以及雇主和雇员共同承担;医疗服务由公立医疗机构和私立医疗机构共同提供。
医改是一个世界性难题。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医改首先是一个政策难题,需要在多重政策目标之间艰难取舍、形成共识;医改也是一个实践难题,由于医疗市场存在着严重的信息不对称而引起市场失灵,医改就是要在政府与市场、公平与效率之间寻找均衡;医革还是一个理论难题,由于医疗卫生体系的专业性和特殊性,研究者必须理清医疗、医保和医药部门及其相互之间的关系,在庞大而复杂的现象背后发现内在逻辑。医改过程就是这些模式自我完善、自我修正、相互学习、逐步趋同的过程。